聂安想，原来这段时间他并不如乍看之的安闲轻松。

聂安整衣去，走门一段，停步想了想，又绕正堂，蹲在案几底摸了一会儿，最终从角落里摸一个纸团，展开来。纸上本来字迹就连贯潦草，被裴慎过后，墨迹凌开，倍难辨别。他看了片刻，只能勉认字迹：

戍客惊回首，王师指剑岷。弓刀极万里，关又一。

今古多行役，存亡俱苦辛。年年天上月，临照不相亲。

最末两行被墨杠抹掉了：

闻青史上，克敌在安人。何当休武库，四夷更来宾？

从前聂安约略听说过国朝将帅的治军风格：徐松陵是严厉的标杆，殷桐庐是宽简的标杆，裴家人介于中间，不算苛求，也不算纵容。真到了军中，果然不觉得氛围有什么了不起，裴慎事和日常差不离。只他的幕府运转得相当打细算，可以说是力求尽其用，和裴慎私底随随便便的作风很不一样。

裴慎指派他参与护送羌人北上，大概也算一尽其用。

——白羌率众反正时，西川诸羌里仍有弱、清远、逋租三未响应，直到苏毗退却、虞军，三陷穷迫，才在得到保全命的应允后，重新归顺中原王朝。战后，三酋首京面圣以表诚意，就羌人来说是贡，就虞国来说却似纳降，因此底对这些作过的异族贵人缺乏尊重，这连聂安都可以轻易地察觉。唯独行程的负责人是一名老资历的冯校尉，驻扎边境经年，和外族常打，通晓几语言，对待羌使十分板正守礼。但毕竟大战已过，除他之外的诸人大都松懈了来，所以此行不算严肃。

不过使团离帝京尚远，就在距会州前线只二三日路程的南安，碰到了降临前线的宰相。

知宰相已先榻在驿馆，使团自当主动退避。但刚要掉，行辕中就有人来传话，问蛮人既遇相公，为何不来见礼。态度礼貌，但绝不和气。

校尉答：“羌使赶路到这里，正满风尘，又不懂见上官的礼节，何妨稍作休整，由我稍微教导礼节，再拜会齐公？”

那人：“如今边军护送蕃客已防区，且请止步，由朝廷的主司接手。我正是鸿胪负责接待的专员，校尉当可放心。”

理由正当，冯校尉没奈何，转而安排将这帮异族王公转宰相手，回吁了气，吩咐卫队，“你们自去城里旅店安置。小聂你带队。今天不用等我了。我得一块去，求见齐公一面。”

聂安领命离去。然而行数十步，脑渐渐捕捉到那丝疑虑，又拨回转驿馆，见冯校尉刚得到宰相允准接见的回音，门卫正要移开他面前错的戟，羌人的车队候在他后，即将鱼贯而。

他，没落的缰绳，缀到冯校尉边：“我还能什么？”

对方愕然：“你回来什么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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